“书法有法”之书法无法

巨瑞土

书者,法之载,亦情之寄,心之迹也。古往今来,论书者众,或言笔法森严,结构精整,此乃书法有法;或云任性恣情,天然超妙,是为书法无法。二者看似相悖,实则相济,共构书法之妙境。

书法有法,法在笔端。自蔡邕勒石鸿都,钟繇传楷则于魏室,羲献父子继美,书法之法遂开法门。笔法者,如锥画沙,如印印泥,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用笔之法,有中锋、侧锋、逆锋之分,提按、转折、轻重之变。中锋取劲,侧锋取妍,逆锋取势,提按使笔画粗细有别,转折令结构方圆相生,轻重则韵律天成。墨法亦不可忽,浓墨沉厚,淡墨飘逸,枯墨苍古,润墨华滋。墨分五色,变化无穷,与笔法相协,可呈字之血肉风神。结构之法,关乎字之体势。有匀称、平衡之理,亦有疏密、虚实之趣。或端庄如君子,或婀娜若佳人,或开张似壮士,或紧凑类精金。凡此种种,皆为书法之法,习书者不可不察,不可不明,需穷年累月,精研覃思,方能稍得门径。

然书法若仅囿于法,则易入匠气之彀。故书法亦贵无法。无法者,非无法度,乃不拘泥于成法,不墨守于陈规,心手相忘,天然自得之境也。当夫兴之所至,情之所钟,心手双畅,逸兴遄飞,笔随意转,法为情用。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其书虽貌似无法,实则法在其中,是率性而为,以情驭法之典范。怀素书蕉,纵横挥洒,心无挂碍,亦臻无法之妙境。至若山谷道人,以禅入书,笔势跌宕,意韵萧疏,于有法无法间独辟蹊径。此皆书家突破法之桎梏,达于自由之境者也。

书法之无法,实乃法之至境。盖因法为学书之基,无法为成家之阶。学书之初,必先求法,入之愈深,出之愈难。能入而不能出,则为法所缚,书匠而已。唯积学既厚,功力既深,方能于有法中求无法,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法与无法,相因相生。有法为无法之体,无法为有法之用。无法因有法而立,有法因无法而活。二者相济,书法之树方能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今之书坛,或有泥古不化者,斤斤于点画之法,而失之刻板;或有狂怪不经者,号称创新,实则无法无天,徒乱人意。皆未得书法有法与无法之真谛。欲振书道,当以古法为基,以新意求变,法古而不泥古,创新而不离宗。

书法者,小则修身养性,怡情悦目;大则载道传神,继往开来。于法与无法间徘徊往复,探索追寻,乃书家毕生之功课。以有法之严谨,求无法之灵动,使书法艺术之长河,滔滔汩汩,奔腾不息,流淌千古而不衰,斯为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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