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驳沙克为贾浅浅不雅诗叫好:诗歌与“内裤气味”

原标题:驳沙克为贾浅浅不雅诗叫好:诗歌与“内裤气味”

驳沙克为贾浅浅不雅诗叫好:诗歌与“内裤气味”

名为沙克的作者,在作家网(不是中国作家网)发表长篇大论《文学的荼毒现象:恶批莫言 网暴贾浅浅》。其中写到,贾浅浅的诗歌《日记独白》不应该受到批评,被群起而攻之是“网暴”行为。他遣责“网暴”,并旁征博引古今中外资料,为《日记独白》的经典性护航。

贾浅浅:《日记独白》

迎面走来一对男女

手挽着手

女的甜蜜地把头靠在

那男人的肩上

但是裙子下

两腿间流出来的东西

和那男人内裤的气味

深深地混淆在一起

沙克高度欣赏道:“这首诗描写都市男女的日常情状,那种“裙子下/两腿间流出来的东西”,既没有文学题材和表现的小错误,也没有反时政、反现实、反道德的大问题,而且一点都不荒诞怪异,这无非是借饮食男女的生活断面,以一种角度方式和意识意象的流动,来体现一下年轻身体的荷尔蒙散发和自然而然的性爱。”

沙克援引证据:“由此我想起了民国时期的上海滩作家张爱玲小说中透出皮肤的物欲情欲装扮欲的俗腻漫溢,饱含着她细摩处境的生命之床上的“内裤气味”,堪称一种繁绮的女性文体品质。”

沙克赞赏张爱玲小说中散发出的“内裤气味”并不错,但移引到对贾浅浅《日记独白》的评论现场,用意显著——诗歌也可以有“內裤气味”。沙克没有直说。

当然,我不是说诗歌不允许有“內裤气味”,不允许写性。但是要知道,张爱玲写的是小说,《日记独白》是诗歌。在所有文体中,诗歌的隐喻性要求最高,沙克不会不知道。即使不分文体,任何文学作品写性,性描写在文学创作中是应该允许的,人们不必谈“性”色变。问题的实质不在于“性”的本身,而在于如何“描写”。同一种性爱、同一种情欲冲突,以不同的态度,从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得法去把握和表现,便会导致不同的美学意义和社会效果。张爱玲写小说中的性描写都是注意了含蓄性,并不是像《日记独白》中“两腿间流出来的东西”这样的性爱现场直播写法。张爱玲小说中有一段最暴露的性爱描写,是这样写的:

“他的头发拂在她的大腿上,毛毵毵的不知道什么野兽的头,兽在幽暗的岩洞里的一线黄泉就饮,汩汩的用舌头卷起来。她是洞口倒挂着的蝙蝠,深山中藏匿的遗民,被侵犯了,被发现了,无助,无告的,有动物在小口小口的啜着她的核心……暴露的恐怖柔和在难忍的愿望里”。

这段性爱描写,全部用意象和隐喻完成,给读者提供了想象空间,读者从想象中产生审美。没有触犯文学禁忌。而《日记独白》写“两腿间流出来的东西”,这是赤裸祼地把不堪入目的性爱分泌液端到读者面前。这不需要读者想象,无审美可言,无艺术价值。其效果是仅能让人产生肉体刺激。如果把文学作品中的性的隐喻描写称作“情色文学”的话,那么,性器官、性现场的直播式描写的作品,就叫“色情文学”。沙克,你懂的。

大家知道的著名乡愁诗人余光中,他也写过不只一首性爱诗,比如他的《双人床》

双人床

让战争在双人床外进行

躺在你长长的斜坡上

听流弹,像一把呼啸的萤火

在你的,我的头顶窜过

窜过我的胡须和你的头发

让政变和革命在四周呐喊

至少爱情在我们的一边

至少破晓前我们很安全

当一切都不再可靠

靠在你弹性的斜坡上

今夜,即使会山崩或地震

最多跌进你低低的盆地

让旗和铜号在高原上举起

至少有六尺的韵律是我们

至少日出前你完全是我的

仍滑腻,仍柔软,仍可以烫熟

一种纯粹而精细的疯狂

让夜和死亡在黑的边境

发动永恒第一千次围城

惟我们循螺纹急降,天国在下

卷入你四肢美丽的漩涡

请问沙克,你见过《双人床》遭受过“网暴”了吗?说明群众并非“谈性色变”,他们只是对色情诗歌倍加反感;反感的人多了,汇成一个声音,势如暴风骤雨。不能要求发声的群众人人都是理论家,他们说不出大道理,他们只懂得人与动物有区别的,动物交配都是直播,人类的性生活永远是隐私。人类性生活如果要共享,必须通过文学的手法去进行,使之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从艺术审美观点写性的真诗人,不是出于爱欲得不到实现的渴望,所以才想入非非寻找替代性满足。比如南朝统治阶层的宫体诗人们,美色唾手可得,为什么还要在诗中乐此不疲地玩那些消极的欲望游戏呢?说穿了,真正能够引起他们冲动的,满足他们欲望的,实现他们生命追求的,是文字而不是真实的身体。常人会像埃科说的,“我觉得比起描写做爱,我还是更愿意做爱”,但真诗人们会觉得,比起真的做爱,他们更愿意描写做爱,因为现实的性爱远不如文字过瘾,所以他们的欲望有一个目标转移。

我在2013年举办过一次性诗专题征稿,征得了一些不错的作品。这里展示一首(作者不署名了):

《梦话》

你小声小声地说梦话

说着说着,枕边长出了——

蘑菇、木耳、小白菜

再说,又长出了葡萄和蜜瓜

我听着听着就想吃了

听着听着胸口的河水渐渐漫溢

.......

冲垮矜持的堤坝

泥土散了,夜晚一片狼藉

诗歌中的性描写,已是老生常谈。我们应当反对两个极端,既反对“谈性色变”,同时也不赞成沙克式性开放。沙克在他文章写道:

“食色性也,时时活跃在现实生活中,这是生命和人性最根本的一种状况,谁能灭人欲、灭性欲,古代文学经典没有灭,现代文学更不会灭,谁都灭不了。“护私忌性”的泛文化的文学批评者,古往今来在我们的社会里比比皆是,从来就没有在各种文学批评中胜出过。如果谁规定文学艺术不能涉及性意识,不能描写性欲性行为,那就和小说《巴黎圣母院》里那个因性饥渴而精神失衡的伪道士神父一样了,无端嫉恨一位吉普赛美女委身于别的男人,又恨不能让她委身在自己的黑袍之内。”

我读这段话,感觉与当年沈浩波的“下半身宣言”没有本质上区别,只是“外衣”不同。可以这么说,沙克说的古今中外的作品中都有性描写,这个不错,但他少说了一句重要的前提:古今中外的性文学,没有一个作品是写性直播的。还有,沙克反对“护私忌性”,“私”当然指隐私,指性。如此说来,沙克从不“护私”?我不认识沙克,但我见过他参加活动的照片,见他也是穿着衣服出场。说明他也“护私”嘛。还有,据说他是名诗人,他是人,肯定有性生活。他在文章中高调赞美直播的性诗,请问沙克,你怎么不带头写几首不“护私忌性”的作品呢?社会总有这样的人,高喊脱衣舞就是好,希望别人脱光,他自己和他家人不脱。

另外,沙克从文章标题到全文,都义愤填膺痛斥“网暴”贾浅浅,还一路嘲讽批评贾浅浅不良诗歌的人是草根“泛文化文学批评者”。建议沙克回翻一下当年的实情,不光是群众发声,还有几个官媒都是发声了的:

至于什么是“泛文化文学批评者”,好像沙克自己也没搞清楚。他在文章中这样写道:

“有一古代文坛典故,说的是苏轼被贬至江畔黄州挂了个副使虚名,居于府衙外的东山之坡舞文弄墨、修身养性,自称为东坡居士,自感悟透沧桑欲念已是心如静流,便为江南的好友佛印禅师写了一首偈语式的颂诗也可以说是自美诗,差书童过江赠给禅师,“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本以为能碰出禅师的心灵火花讨得激赏,岂料禅师在诗笺上批了“放屁”两字由书童带回。苏东坡怒情难抑,过江去找禅师问责,禅师笑答:既然东坡居士“八风吹不动”,为何因为我的“一屁”就蹦过江来呢。苏轼顿醒,愧而退回。身为云门宗僧的佛印禅师的“放屁”批语,让苏东坡狠狠地恶心了一下,属于典型的泛文化批评而非文学理论批评,如果滥用到学科建设和理论话语相当精细的当下,由跟风取乐的社会受众一起对文学作品乱“骂娘”乱“放屁”,那肯定成不了文学“佳话”而定然是有辱社会斯文。”

这是一个热传的典故。佛印禅师对苏轼的“八风吹不动”诗的“放屁”批语,是中肯、正确的,苏轼本人也接受并受益。却被沙克认定为“属于典型的泛文化批评”。我是说,当年草根评论家唐小林的《贾浅浅爆红,突显诗坛乱象!》,也被沙克认定为“泛文化批评”。唐小林一文震憾诗坛,恐怕是沙克写完一生的论文也搬不动的。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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