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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微:作品才是我的名,写《烟霞里》让我重新体验了人生 | 不如一见No.49

原标题:魏微:作品才是我的名,写《烟霞里》让我重新体验了人生 | 不如一见No.49

日前,作家魏微全新长篇小说《烟霞里》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这是作家沉潜十几年推出的转型力作。

作家魏微成名较早,2004年获得鲁迅文学奖时,她刚刚三十四岁。2011年,她又获得华语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奖项。她的《化妆》《大老郑的女人》《一个人的微湖闸》《拐弯的夏天》《胡文青传》等作品都是当代文学的重要作品。她是70后作家中公认的实力派,也是评论家和读者都非常期待的当代作家。

自2012年在《花城》发表了《胡文青传》之后,魏微几乎再也没有新的作品面市。这次,魏微用新作《烟霞里》回应了大家的期待。谈及自己的新作时,她淡淡地说:“魏微不是我的名,作品才是我的名。”

作家魏微

本期不如一见,搜狐文化专访作家魏微,走进《烟霞里》这部沉潜十余载、以编年体写就的长篇小说,以及它创作背后的故事。

魏微 著 《烟霞里》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22年12月出版

魏微在创作这部小说时,大胆地采用了极富挑战性的编年体结构方式。她借由女主田庄的出生到离开,逐年检视和铺写了田庄在1970年-2011年间的生命段落:学龄前的烂漫童年,小学中学时的叛逆懵懂,大学青涩的恋爱和对大城市的憧憬想象,工作结婚后平直疲乏的日子,步入中年的空虚与挣扎。

文学总是处理记忆,《烟霞里》用社会变迁与个人生活起伏所交织的力,以1970年为起点,平行推起每一年的生活流。主人公上县城、离开乡土;盖房子,成为城里人;高考冲刺,南下广州;买房炒股,赚外快;旧城改造,招商引资;互联网经济、智能手机时代……《烟霞里》的这段记忆刚刚过去,还留有新鲜的味道。

从年谱阅读到采用编年体写作

搜狐文化:长篇《烟霞里》中时间跨越四十余年,在小说中采用编年体,直接与历史对话,为此您做了哪些准备?

魏微:做了两个层面的准备。因为写两条线,一是女主人公的个人成长史,二是我们国家改革开放 40 年。第一是人物的准备,因为田庄跟我是同龄人,她到 40 多岁时,也有从一个青年成长为中年的心路转变。这是生活和阅历、人生认知上的准备。第二是材料的准备,主要是改革开放40 年的历史,另外田庄的父母是知青,七八十年代的历史也有准备很多。

搜狐文化:常年读年谱的习惯,怎样影响了这部作品的写作?

魏微:有非常直接的影响,我大概是从35 岁以后就开始倾向于读历史人物传记,慢慢地读历史。我读历史也不是很专业的读法,只是凭着兴趣爱好来读。长期的阅读里,它肯定对你的世界观、价值观会有深刻的影响。

读史知人论事,可能会比单纯地去读某一类专业的文章更加有营养。我从青年时代就开始当一个专业作家,早年读文学作品偏多。读到一定程度,文学作品其实是可以放一下的。因为文学不足以成为一个专业,一旦成为一个专业,它就会变得很麻烦,会很狭隘。

我觉得文学肯定是更综合的。文学必须是你熟悉它以后,你再跳出来,哪怕你抛弃它一下,再隔一段距离、隔一段时间回头看它,可能才会更加地认清它。我大概对文学就是这样一个态度,所以这些年我就读历史。

读历史也是因为我年纪到了中年,对历史会有一种心理上的需求,看看我这一代人的来龙去脉是怎么来的。因为在文学里浸的时间太长了,读历史还是能有新鲜感、感到很有魅力。这样读下去以后,就直接影响了我写小说的角度。所以就直接用了编年体。

搜狐文化:为什么是在这部《烟霞里》的时候选择为一个小人物撰写编年史?

魏微:其实我一直想用,10 年前就想写一个长篇小说,当时想写父亲辈的年谱。因为当时正在读抗战史料,所以就想写父辈、想写抗战。但因为语言感觉没找到,所以放下来了。放了 10 年,中间出了多少长篇,但是也没有人用年谱来写作。所以这次我写长篇的时候,最简便的方式就是写我这一代人,还是用年谱的方式来写。

搜狐文化:在一个跨越四十年的编年体长篇小说里,如何把握日常细节的书写?

魏微:这篇小说它最大的困难,是大与小之间的平衡。因为大的时代背景会占一些篇幅,会用概述的口吻。不过我都有写细节,比如大的时代背景里的大人物的书写、主人公和他的七姑八姨等等很多角色,会用一些细节来勾描、填充。我会遇上这样的困难,但细节是一个小说家必备的能力,是在一个人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就具备的能力。

事实上,编年体的写法难度很大。在《烟霞里》新书发布会上,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臧永清谈到了《烟霞里》作者自设的创作难度:“选取最具代表性的事件需要翻阅大量的历史资料,人物命运与时代变迁融合不好就会变成社会调查报告,魏微在创作中成功克服了这些难题。”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丛治辰分享了编年体的阅读体验:“读者会不自觉地将个人在某一年的经历,拿来跟小说人物这一年的经历对照起来,这是一个探索和唤醒记忆的发现过程,非常有趣。《烟霞里》是一个非常丰富的小说。”

自由的写作状态,令语言的本真回归

搜狐文化:作家“魏微”巧妙地出现在了这部小说中,这个叙事策略背后的构思是什么?

魏微:其实一开始也没想到,写到中间才把这个关系捋清楚。一开始我就想写田庄,她从 70 年出生,中间会带着“我们”。“我们认为田庄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们认为田庄并不是这样的人”,这种用语是有的,但没有故意设计,只是我的一个语言表达习惯。写到后来我发现得为它找一个由头,田庄去世了,她的几个朋友来为她写一部回忆录。小说家魏微的出现是突然从脑子冒出来,属于灵感,并不是刻意的。

搜狐文化:业界和很多读者会对您的作品抱有很高的期待,创作中您是如何应对这种期待的?

魏微:可能有几个好朋友对我早期的写作,觉得很认可,他们会觉得我这些年是偷懒。我觉得我不是偷懒,因为作家会面临着写作的转型、写作的难度。我会较劲,因为自己这一关过不去,就不想写。

我身边的一些朋友也会逼稿子,我当然也很焦虑。但是时间长了,正常上班、人际交往,处理各种生活琐事,偶尔也会读书,也会思考,慢慢地就不焦虑了。即便不焦虑,也不是把(写作)这件事忘记了。其实所谓浪费的这些年,什么都没写,也是写作的一部分。一旦开写了,这些都会进入到你的文字里。

关于这份期待,评论家李敬泽曾这样表达:“魏微曾经是凭茸毛般的敏感去迫近人性,但现在,她知道,想象人性和辨识个人还要经过浩瀚的人群,需要机变百出、纵横捭阖的理解力。”

搜狐文化:这次重拾长篇写作,您自称顺畅到是“写作史上的一个例外”,如此顺利的原因是什么呢?

魏微:我和我责编也讲,这次写作很神秘。这么多年来我尝试写作,语言的感觉没有。人文社来约稿,我突然第一句话就“找着了”。约稿的时候是 6 月份,中间有一些挫折,因为首先我要上班,写作时间顾不上,人文社的臧永清社长又出面跟我们领导请假。

中间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我也做了一些准备,翻了一些长篇小说。因为我已经好多年不读长篇小说了,我都快把文学给忘了,我想我还是要回到文学语言里。准备了一两个月我就开始写,从第一句话就非常顺利。对于一个 50 万字的长篇来说,我在这中间没有遇到大磕绊。

当时在写作的时候,我跟责编讲,这可能不是一个作家正常的状态。我觉得这可能是每个作家倾其一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想求来的一种自由的状态。因为这种自由飞翔的状态,在一个作家一生中不会多的,有的作家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呕心沥血是正常的状态,很辛苦。那种自由飞翔的状态很美妙,你会觉得写作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这种幸福肯定不是想要就能要来的,要经过前面多少苦痛付出的代价,才能够换来这种自由的状态。

写作《烟霞里》是对自我重新认知的过程

搜狐文化:您提到这次写作是充斥着快乐的,这种快乐是缘何生发的?为什么笑着写的故事仍会让人读完泪流满面?

魏微:跟我同龄的朋友、我的责编也告诉我说哭过几次。可能每个人都有过对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的感情,会有一些大家共有的经验,所以他们会读哭。

我自己写着会笑是因为写到田庄成年以后,她这一代人迷迷糊糊的感情很可爱,由于不懂,会有很多笑料。再加上她到了 30 多岁的时候,她身边的男女关系或者同事关系的相处,这种张力也有一些很有趣、很可爱的地方,所以我写着会笑起来。

搜狐文化:小说女主田庄和您是同龄人,创作这部作品时,您会对自己生活过的年代产生新的认知和感触吗?

魏微:这部作品对我自己来说也是一个重新认知的过程。因为很多事情我忘了,我现在对童年的事情记得会清楚一点。我觉得这是衰老的表现,人年纪越大,像是“老花”,看现在眼前的事情看不清楚,看青少年的事情会看得清楚。

七八十年代,是我的青少年时代,我就觉得写得很顺。写到 90 年代是我的青年时代,我全忘了,必须得补课。写这篇小说,我觉得我自己重新活了一回。我把我青少年时代活了,把我到 30 多岁以后作为一个将老未老的女青年的过程也活了,全部重新体验了一回。非常感激这篇小说,让我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烟霞里》这部作品中,有你,有我,有我们的来处。它书写一个女性成长的四十年,也铺写了三代人的成长编年史,用文学的方式细数了她所经历的时代。魏微借用女主田庄告知了自己的状态:“她走在艳阳里、酷暑里,她走在风沙扑面的街上”,她看见“人潮涌动,人人是主角”;她看见时代的光照见每一个人的脸,大地上有每一人的影子,风中吹过每一个人的声音。魏微在给虚构文学做非虚构文学的功课,在给小说嫁接生活鲜活的枝叶,她在给主人公寻找精神故园,也在寻找一个新的自己。

文 | 刘奇奇,视频 | 张妮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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