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刊 | 欧逸舟:2022年8月《诗刊》读后感

欧逸舟,女,1985年生于福建福州,现居北京。中国作协会员。供职于《小说选刊》杂志社。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青年文学》《南方文坛》等刊。出版诗集《橙花村38号》。

2022年8月《诗刊》读后感

“八月之杯中安坐真正的诗人/仰视来去不定的云”,每到八月,我总是会想起海子的这句诗。于是转身向诗的国度走去,希望向诗歌借几分宁静,借几分力量。

翻看《诗刊》8月上半月刊,我所渴求的宁静与力量都纷纷得以显化。沈苇的短诗《开都河畔与一只蚂蚁共度一个下午》以素朴的笔写最渺小的生命,轻声却充满宏大的能量,那沉静的低语唤起了宇宙的和音——“太阳向每个生灵公正地分配阳光”。恰如欧阳炽玉的诗评所述,这一句拔高了诗歌的意涵,太阳之下,众生平等,不仅展现了诗人自身的柔情与博爱,更表达了万物平等的哲思。

“新潮”栏目中,吉狄马加的《与诗人谈语言和诗歌》则以极其壮丽的风格与敏锐的智识给读者带来了绝对的震颤。当我们在谈论诗歌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呢?它的思想、感情、灵魂、技巧、象征、对比、隐喻、心智、风格、主体、阐释……我们有太多的目的地,然而要走向这一切,我们必须穿越语言。如果没有语言,又何来诗歌呢?我们赞颂诗的形象对语言的征服,我们将诗歌视作语言的前途,相信是诗歌为语言开辟了新的未来,这当然是不可置疑的。“没有诗人对未知经久不衰的好奇/诗歌在语言的每一次战役/就不可能取得节节胜利”。但吉狄马加有着更高的领悟,他以史诗般雄浑的气概去言说“语言”的灵质,在他的教诲下,“呐喊冲锋的征途”中的诗人们也并非高傲的征战者,而是为了创造新的奇迹的“语言忠诚的守护者”。语词在他的诗中翻腾驰掠,如海涛,如滚石,遥远的细节与万有的现实形成共振,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却又字字铿锵,展示着作为诗歌的“语言”的神威。

在这浩荡的声响渐渐止息后,我们聆听到了一丝充满恩慈的风之声。盘妙彬的组诗《风是有根的》是关于故乡风物的纯美颂吟,云漫岭上的竹与石,水与铁,所有不同形态的事物都被风串起,温柔地向我们吹拂而来。

温柔恩慈的风吹进了新时代,自然也就吹出了新韵律。这一栏目中,既有许敏、周启垠的慷慨高亢,亦有程韬光、蒋宜茂的细腻柔情。陈爱民的《我和家乡的老人》中对乡情这一古老题材的书写,流淌出格外鲜活浓郁的腔调,“但是,满屋子的话,并不带有冰霜……众多俚语包裹我,我坠落,我跌倒/我只能一边长出青葱,一边缩小自己……”简单的句子结构与朴素的意象之间形成了反差与断裂,“长出青葱”与“缩小自己”指向的不确定性使诗歌进入了别样的氛围。

大解的诗与他的小说有着相同的质地,轻盈、柔软,如梦一般,但又不是烟雾或漂萍,而是一种具有根性的写作。作为小说编辑,或许带有一点私心己见,我在阅读大解小说时感受到澎湃的诗意与奇思妙想,而在他的组诗中同样能读到小说的叙事策略,他的诗歌与小说同样生长于太行山脉,是在平淡无奇的日常中凝结起来的智性的寓言,也即巴什拉所说的“梦想的诗学”的呈现。西娃的诗中总有一个涣散的客体,在场的“你”,却是以缺席的面目出现,在对立冲突之中萦绕着一丝怅惘。北乔的诗不设边界,从河西走廊到窗边的水仙,诗人的目光在大地上自由漫行。我对津渡的诗可能会有个人化的偏爱,《五月》有多纤细,《金丝吊蝴蝶》就有多富丽,富丽并非铺张,反而更能显现出诗人语言的节制与精确。

同样是小说家的诗,林森的组诗《山水与故人》带给我很新鲜的阅读体验。写诗的林森,似乎释放了更多的感性,呈现出更为饱满的心灵状态。有游走在桐君山、富春江、陆春祥书院、须弥山之间的写意笔墨,亦有“脚步撤出人群”的关于松山湖的一组小品,我尤为喜爱的是《松山湖畔的一场婚礼》,洋溢着爱与赞叹,“松山湖多么慷慨/既祝福婚礼上的新人/也安慰湖边一棵芒果树的孤独”,读来颇有布莱希特的意味。

《诗刊》8月下半月刊的“发现”栏目选登的是22岁的诗人吴越的组诗《短歌行》,搭配王磊光、伯竑桥正反两方的评论。双方的评断都让我们再次将目光投向对诗歌语言的探讨,王磊光肯定了吴越诗歌的语言自觉和写作态度,伯竑桥则对其对修辞的过分借重有所担忧。《短歌行》确实是一组偏向传统抒情的诗作,坚持以故乡作为写作的母题未尝是件坏事,但我们很难不对具有天分的年轻诗人报以更高的希望,期许他在诗歌的国度有更多的探索。

“诗旅·美丽中国”这一次走到了海南。在国境之南,诗人们追问着深海的往事,记录村庄的精灵,星空与夜,渔港与自贸港,苏子与榕树,历史与潮汐……我是南方海边长大的孩子,对海有着深深的眷恋,由衷地渴望有更多的诗人们也能将目光由陆地转向海洋。多多益善。

本期“双子星座”推出的是生于江苏、曾赴新疆布尔津县支教的夏超与现居江苏的回族姑娘李看的诗作与随笔。亲缘关系,在二人的诗中都是重要的主题,夏超的诗指向更具体写实,也更具有日常性;李看的诗则轻逸、缥缈,读来令人倍感忧伤。人生的道路还在蜿蜒前行,我们希望未来,躲雨的燕子能恣意飞扬,而那个眼中尽是茉莉、麦冬草、迎春花的姑娘,能将诗行写到青山之外、月亮之上。

“银河”一栏诗星璀璨,范小雅的诗细腻轻柔,对万事万物充满爱与怜惜。张非的诗在简约的言说中追求着纯净、节制的美学风格。胭痕的诗充满动感,她所勾勒的画面以独特的节奏跃入我们的视线。熊曼的诗似乎有着专注于气味的美德。“是布,我一生的时间/就是在与上天共织这一匹布”,我被麦豆的句子打动,他对极为微小的事物也投注着耐心与悲悯。方从飞的独特在于,他的诗有更私人化的表达,追求的是不安而非宁静。吉尔、马慧聪、范剑鸣、赵天谋、胡勇等人的诗,写山水、风物、人情,也给我们带来更为开阔的面向。

“校园”是我们最珍视也最期待的阵地,本期的几位年轻诗人,曾万、孟宪科、阿天等,对故乡、童年记忆的书写纯熟、平稳、澄澈,纷纷展现出良好的语言意识;翎风似乎有一颗“老灵魂”,诗歌向我们描述的,是一个年轻的观察者对“树”的观看,他试图进入丛林,进入树木的根系去叩问它们的历史与生命。刘雨晴的《滑滑梯》起笔就让我眼前一亮,我们熟悉的元素被重新布局,新的次序也赋予我们新的感性体验。

由于篇幅所限,还有很多精彩的篇章未能尽述。八月已尽,而九月将至,那“远在远方的风”能否向我们吹来?不管怎样,有心读诗的人,总是能从诗歌中获得包含宁静与力量、自由与勇气的馈赠,与诗歌结伴而行的生活,一定是被照耀与被祝福的。

(转自:诗刊社公众号)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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