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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从头,收拾旧山河:铁画银钩的岳飞法书(三)

原标题:待从头,收拾旧山河:铁画银钩的岳飞法书(三)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铁画银钩的岳飞法书(三)

岳飞画像

《平虏亭记帖》南宋岳飞(南宋拓)上海图书馆藏

宋高宗赵构坐像轴(局部)南宋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 祝勇

作家黄裳先生说:“在北宋末,苏轼的书风是怎样地风靡了一世。岳飞也曾写得一笔好

苏字,也是受了这风气的影响。岳飞的孙子岳珂就曾对此作过说明,可证今传岳飞书帖

确是真迹无疑。”

北京故宫博物院前辈学者徐森玉先生曾说:“当看到《凤墅帖》中岳飞的笔迹是道地的苏东坡体后,我们就能断定像‘还我河山’之类的墨迹是不可靠了。”

感谢《凤墅帖》的辑刻者曾宏父,感谢《凤墅帖》在后世的所有收藏者(包括清代梁蕉林、叶志诜、姚觐元、民国张伯英,等等),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岁月未曾吝啬地收回它的所有遗物,我们才在八个多世纪的世道巨变、风雨沧桑之后,依旧保留着重睹岳飞真实墨迹的可能,哪怕那不是岳飞书法的原件,而只是一帧刻印本,我们也可以心满意足。

宋金议和

南宋向金国奉表称臣

大宋的皇权传到宋高宗赵构手里,防范武人依旧是王朝政治的主旋律。宋人家法造成了文臣优越的地位与心理,赋予文臣猜忌武臣的权力。只不过因为宋金的战争,暂缓了皇帝削弱武将兵权的行动,一旦风平浪静,和议达成,武人的地位必岌岌可危。在这样的大历史背景下(至少放在唐宋政治延续性的大框架下),而不只是在“抗战派”与“投降派”的二元对立中看待岳飞的命运,才可能看得更加清楚。

中国历史发展到宋代,大唐气象早已是昨日黄花。用历史学家许倬云的话说,宋朝时的东亚世界已是一个“列国共存的国际社会”。大宋不再像唐朝那样,以唐太宗成为“天可汗”为标志,建立了一个跨民族、跨文化的共同体,也就是许倬云所说的“普世帝国”,在宋代,这一理想秩序已然崩溃。“宋代的中国本部已不再有普世帝国的格局,中国其他部分的辽、金、元,都是由部族国家进入中国。”

看南宋地图我们可以知道,南宋王朝丢失了黄河中下游,版图被压缩到淮河以南,面积只有金国的一半左右。在它的北方,是金;西北有蒙古、西夏,西有西辽、吐蕃,西南有大理国。

群强环伺中,这个江南王朝面临空前的生存压力。

更重要的是,北宋“澶渊之盟”、南宋“绍兴和议”,宋朝两次与北方的金国缔结和约,以土地换和平,而且宋要向金称臣纳贡,使中原王朝与边疆草原帝国的君臣关系发生了倒置,加之金国第八位皇帝宣宗完颜珣于1214年迁都南京(今河南开封),真正实现了问鼎中原,成为“黄河边的中国”,使宋朝(尤其是南宋)作为传统“中国”的正统地位受到了空前的挑战。

绍兴八年(公元1138年),宋金商谈和约,金国使节抵达南宋,按规定,宋高宗赵构必须在大金使节面前下跪,奉表称臣。

赵构也认怂,表示为了百姓安生,自己的脸面可以暂时不要了。

但天下百姓不干,满朝文武不干,因为这脸面不是他赵构的,而是大宋王朝的,是天下百姓的,官员、百姓并没有授权他去丢这个脸。临安(今浙江杭州)街上甚至贴出了“秦相公是细作”(秦桧是奸细)的标语,李纲、岳飞、韩世忠等文臣武将也纷纷给皇帝上疏,强烈反对这种苟且的做法,枢密院编修官胡铨甚至上疏指责皇帝“忘国大仇而不报”,表示与秦桧不共戴天,要杀秦桧以谢天下。

僵持之际,有大臣“急中生智”,提出一个颇具精神胜利效果的解决办法,就是在赵构下跪时,把列祖列宗的“御容”(画像)都陈列出来,把金人的“诏书”放在祖宗画像中间,这样就可以对外讲,皇上是在跪拜祖宗画像,“面子上庶几可以过得去”。

激奋满怀

岳飞写下《满江红》

这场大戏最终以一个变通的方式收了场,赵构借口正在为宋徽宗守丧(宋徽宗于绍兴五年去世,此时未满三年),由宰相秦桧代他下跪,接受大金的诏书与议和条件,即宋室南渡后的第一次宋金和约,史称“戊午和议”。

这是一份充满了傲慢与偏见的“诏书”,它不再把南宋视为对等的国家,而是把南宋当作藩属,对南宋皇帝赵构也是直呼其名。南宋赵甡(shēn)之在《遗史》中对此愤愤不平地写道:“其辞不逊,上皆容忍之!”

岳飞写下壮怀激烈的《满江红》,词中写道: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在岳飞看来,“戊午和议”不仅没有雪靖康之耻,而且,这耻还在继续。

按说,南宋王朝能在杭州落脚,岳飞功莫大焉。

靖康之变之际,作为赵宋皇室唯一的漏网之鱼,赵构充分展现了自己的逃跑功力。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初,身为河北兵马大元帅的赵构身在汴京北边不远的相州(今河南省安阳市),手中掌握着劲旅,汴京告急时,他接到宋钦宗赵桓的蜡丸密诏,却不敢按照皇帝的旨意,星夜赶往汴京增援,而是先到大名府(治所在今河北省大名县)与诸路人马会合,只让宗泽带领五军奔赴开德府即澶州(今河南省濮阳县)救援,自己一路逃到东平府(今山东省东平县州城镇)。汴京城破,赵构又逃往济州(今山东省巨野县)。直到四月里,金军带着他们的战利品北返,赵构才惊魂未定地奔向大宋王朝的南京——应天府(今河南省商丘县),在那里登上了帝位,改元建炎,成为宋高宗。

大宋政权被重建了,但他并没打算就此结束他逃亡的旅程。

在应天,他无数次被噩梦惊醒,在深夜的风中他仿佛能够随时听见金人的马蹄声。老将宗泽再三上疏请求还都汴京,以鼓舞全国军民抗金的斗志。那岂不是要他的命?对宗泽的呼吁,他置之不理。此时他的人生理想只有一个,那就是继续跑,离金人越远越好。敌人的紧追不舍,大大地激发了赵构在长跑方面的潜质。他用事实向敌人证明,自己在逃跑方面是具有天赋的,而且,有着坚不可摧的意志,只要金军不放弃对他的追击,他就一定要把逃跑进行到底。

十月里,赵构一行急不可耐地抵达了灯火繁华的扬州城,作为前往建康府(今江苏省南京)的中转站,把河北、河东的土地与人民慷慨地丢给了金军,果然诱使金军再一次南下。金军围攻三十三天之后,攻下澶州城,杀光了城中百姓,连婴儿也不放过。接着又攻陷濮州(今河南省范县),吞噬了中原的大片土地。

身手敏捷

赵构一直逃到杭州

“十年一觉扬州梦”,赵构温暖、“性感”的梦只维持了一年多,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正月里,金军在取得泗州(今安徽省泗县)之后,金戈直指赵构的安乐窝——扬州。

“人生只合扬州死”,但赵构还不想死,于是急忙奔赴了新的旅程。在逃跑方面,赵构绝对是身先士卒的,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敌军连追赶都来不及了。但由于慌乱,他登船的样子极为难看,本已封装妥当的几十条船只,竟然深陷泥淖而不能行进,上面装载的朝廷文书档案,以及金银宝物,一部分没来得及驶离河岸就化为灰烬,其余全部成为金军的战利品。

在赵构的身后,扬州这座“淮左名都”陷入一片混乱。笔者从《建炎淮扬遗录》里看到了那座被皇帝放弃的城,人潮如一条黏稠的河流向江边奔涌。人们知道,皇帝走了,朝廷离开了,他们都将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为了避免鱼肉的命运,他们拼命地跑。他们跟在皇帝、大臣,甚至军人们的身后,向着他们奔跑的方向跑。皇帝的奔跑,为他们指明了方向。生的希望就在前方,慢一步就意味着死亡。只是他们没有皇帝跑得快,还是皇帝身手敏捷,皇帝有马、有轿辇,还有运输大队,但他们没有。

他们挈妇将雏,带着不忍抛弃的家产,在狭窄的巷子里纷纷夺路,彼此拥挤践踏,许多亲人被冲散,母亲找不到自己的孩子在哪里,孩子也找不到母亲在哪里,更有许多人被活活踩死。跑才能生,但正因为跑,他们才死。历史学家邓广铭在《岳飞传》中这样描述当时的悲惨景象:“街上躺满了被践踏而死的尸体,到处的墙壁和树木上贴满了找人的帖子。拥挤在大江北岸,争欲南渡而找不到船只的,还有十多万人口。因奔迸蹂践而死,以及争渡坠江而死的,成千累万。”

情急之下,赵构连前往建康的计划也放弃了,而是去了镇江,又从镇江沿运河逃到常州,由常州逃向苏州,二月十三日,抵达杭州。

《故宫的书法风流》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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