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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友兰“急于求效”,毛泽东要他“采取老实态度”,冯多年后才反省到什么?

著名哲学家、被誉为“现代新儒家” 的冯友兰先生,字芝生, 1895年出生于河南省唐河县祁仪镇。其父是清光绪年间戊戌科进士,家境殷富,极重教育,堪称“诗礼人家”。冯友兰7岁上学,将儒家的“四书五经”,从头至尾,反复吟诵,从小就奠定了坚实的国学基础。

1915年,冯友兰考入北京大学文科中国哲学门,1919年赴美留学,1924年获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回国后历任中州大学、广东大学、燕京大学教授、清华大学文学院院长兼哲学系主任。1952年后一直任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

在燕京大学任教期间,冯友兰讲授中国哲学史,分别于1931年、1934年完成《中国哲学史》上、下册,后作为大学教材,为中国哲学史的学科建设做出了重大贡献。

从1939年到1946年的7年间,冯友兰连续出版了六本书,称为“贞元之际所著书”:《新理学》(1937)、《新世训》(1940)、《新事论》(1940)、《新原人》(1942)、《新原道》(1945)、《新知言》(1946)。通过“贞元六书”,冯友兰创立了新理学思想体系,使他成为中国当时影响最大的哲学家。

冯友兰先生和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毛泽东有着不同寻常的交往,他们的交往始于1949年10月份。

1949年10月1日,冯友兰参加了新中国的开国大典,当聆听了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庄严地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时,他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几天后,即10月5日,冯友兰提笔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信中说:

毛主席:
在你及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你们为中国人民开辟了一个新天地,为中国历史开了一个新纪元。这是关系全人类四分之一人的生死荣辱的一件大事,当然(也)是全世界的一件大事。
我参加了你在天安门就职的典礼,我感受到近几日来群众的欢乐。一切的新气象以及自北京解放以来的所见所闻,使我深切相信你所说的,中国人民不但是站起来了,并且一个文化的高潮即将来临,使中国以具有高度文化的民族的姿态出现于世界。
在参加这几日的庆祝的时候,我于欢喜之中,感觉到十分愧悔,因为在过去我不但对于革命没有出过一份力量,并且在抗日战争时期与国民党发生过关系,我以前所讲的哲学,有唯心及复古的倾向。这些在客观的社会影响上讲,都于革命有阻碍。
各方面对于我的批评我都完全接受,但是我也要表示,我愿意随着新中国的诞生,努力改造自己,作一个新的开始,使我能跟着你及中国共产党,于新中国的建设中,尽一份力量。
……我计划于五年之内,如政协共同纲领所指示的,以科学的历史的观点,将我在二十年前所写的《中国哲学史》,重新写过,作为一个新编。诚如你所说的,我们不但要知道中国的今天,还要知道中国的昨日。
我愿以此项工作迎接将要来临的文化高潮,并响应你的号召……

冯友兰为什么要写信给毛主席呢?他晚年回忆道:“当时有许多人向毛泽东写信表态,我也写了一封。”

开国前后,毛主席日理万机,异常繁忙,但他还是很快给冯友兰写了回信:

友兰先生:
10月5日来函已悉。我们是欢迎人们进步的,像你这样的人,过去犯过错误,现在准备改正错误,如果能实践,那是好的。也不必急于求效,可以慢慢地改,总以采取老实态度为宜。
此复。敬颂
教祺!
毛泽东
10月13日

冯友兰后来回忆说,接到毛主席回信,他有两点很意外的感受:其一是,“我不料毛泽东的回信来得如此之快,并且信还是他亲笔写的,当时颇有意外之感”;其二是,“信中最重要的一句话‘总以采取老实态度为宜’,我不懂。而且心中有一点反感,我当时想,什么是老实态度,我有什么不老实”。

直到多年后,冯友兰才反省道:“经过了三十多年的锻炼,我现在才开始懂得这句话了。”冯友兰认识到掌握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谈何容易”,至于要应用到哲学史的研究工作中“那就更困难”,要真正学习并应用马克思主义,就必得“马克思主义‘化’了才行”, “这样的‘化’岂是三年五载的时间所能完成的?没有这样的程度,而要重新写《中国哲学史》,那也不会新到哪里,充其量也不过是用马克思主义的字句生搬硬套而已”。

于是,冯友兰终于认识到:1949年给毛泽东信中所说的“要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在五年之内重写一部中国哲学史,这话真是肤浅之至,幼稚之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大话、空话、假话。夸夸其谈,没有实际的内容,这就是不老实态度”。

1957年2月27日至3月1日,最高国务会议第十一次扩大会议在中南海怀仁堂召开,出席会议的各方面人士共有1800多人。冯友兰作为全国政协委员列席了这次会议。

毛主席在27日下午的会上,以“如何处理人民内部的矛盾”为题发表讲话。讲话分12个问题,从下午3点一直讲到晚上7点,他谈笑风生,讲得深入浅出,讲出了许多新观点、新思想,深深打动了在场的每个人,会场气氛非常活跃。

冯友兰亲耳聆听了毛主席的精彩报告,这使他不禁联想起“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指挥若定失萧曹”的诗词名句中的周瑜和诸葛亮。冯友兰充满钦佩地说:

“当然,毛主席的讲话是心怀全国,眼观全球,迥非周瑜、诸葛亮可比。但他确实是在谈笑之间,指挥若定,虽然担负着全国的革命重担,但又有举重若轻、若无其事的气象。”

1957年3月6日至13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了全国宣传工作会议,研究思想动向和意识形态方面的问题,认真贯彻“双百”方针。冯友兰出席了这次会议,又一次聆听了毛主席具体阐述知识分子和“双百”方针等问题的重要讲话。

3月11日晚,毛主席邀请了包括冯友兰在内的部分大学负责人在颐年堂座谈。此前,冯友兰发表了《论中国哲学遗产的继承问题》一文,其中对孔子说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作了抽象意义和具体意义的新解,认为这句话的抽象意义可以继承。

座谈会开始时,毛主席一看到冯友兰进来,就主动地和他打招呼,并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可见,毛主席已经阅读过他的文章。会上,毛主席请冯友兰发言。冯友兰提出了一些关于中国哲学史方面的问题,说:“照现在讲法,有些很难讲通。”毛主席说:“那是简单化了。不可以简单化。”散会时,毛主席拉着冯友兰的手说:“好好地鸣吧,百家争鸣,你就是一家嘛。你写的东西我都看。”一番亲切的话语,使冯友兰深受鼓舞。

1957年4月11日,毛主席在中南海颐年堂的家中请冯友兰、金岳霖、贺麟、郑昕、胡绳、周谷城、王方名等哲学家和知名学者吃午饭。

冯友兰后来回忆说,那天其他客人都先到了,只有他迟到了。

“毛泽东问我说:‘方才找你找不着,你是在上课吧?’我说:‘不是上课。今天是任锐同志的周年,我上她的墓地扫墓去了。’毛泽东说:‘任锐同志是孙维世的妈妈。’我说:‘是的。’”

任锐早年参加革命,是冯友兰妻子任载坤的二姐。

不久,胡绳也到了。毛主席说:“你们都是打过笔仗的人。”毛泽东问郑昕是哪一省的人,郑昕说是安徽的。毛泽东说:“你们安徽出过曹操,曹操是个大人物,他比别人高明之处,在于他认识到粮食的重要。”

冯友兰后来充满钦佩之情地i评价说:

“曹操注重粮食的生产,这是众所周知的,可是把它归结为一句话,以为这是曹操的特点,这是前人所没有说过的。这是‘读书得间’,对于研究历史的人是一个启发。”

这是冯友兰初次到毛主席家吃饭,他感叹道:

“毛主席的生活是简朴的。当时中南海的其他地方,如怀仁堂之类,都经过改建,油漆一新。颐年堂还是很陈旧的样子……他的起居饮食,看样子也不过是像一个生活比较优裕的教授一样,真是书生本色。”

毛主席与冯友兰亲切握手

1962年4月,政协全国委员会开大会,冯友兰在会上就他写《中国哲学史新编》作了一个发言。4月15日下午闭会时,毛主席和中央全体领导同志接见到会的委员,并在一起照相。冯友兰恰好站在毛主席、刘少奇和周恩来的座位后面。

毛主席就座时,看见冯友兰就拉着他的手说:“你的身体比我的身体好。”

冯友兰说:“主席比我大。”

毛主席说:“不行了,我已经露了老态。”

毛主席又问了一遍《中国哲学史新编》进展的情况,并说:“你的中国哲学史写完以后,还要写一部西方哲学史吧。”

冯友兰说:“我只能写中国的,写西方哲学史的任务已经派给别人了。”

毛主席说:“对于孔子,你和郭沫若是一派。”

刘少奇说:“你的发言很好,言简意赅。”

周恩来也向毛主席介绍说:“这一次开会,他是三代同堂:任芝铭任老是他的岳父,孙维世是任老的外孙女,是第三代。”毛主席点点头。

这次会见,冯友兰感觉很好,说:“在这一次谈话中,无论是就谈话的内容还是谈话的态度来说,毛泽东都好像是对待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因此,他回家后,情不自禁地赋诗一首:

怀仁堂后百花香,浩荡春风感众芳。
旧史新编劳询问,发言短语谢平章。
一门亲属传佳话,两派史论待衡量。
不向尊前悲老大,愿随日月得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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