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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花神”之最美意境:湘云醉卧芍药裀

原标题:五月“花神”之最美意境:湘云醉卧芍药裀

清 费丹旭《十二金钗图》之《湘云醉卧芍药丛》

◎常小仙

春末夏初,正是芍药盛放的季节。作为中国六大名花之一、五月“花神”,清新脱俗、芳香怡人的芍药与牡丹并称“花中二绝”,自古就有“牡丹为花王,芍药为花相”的说法。芍药美丽芬芳,是文人墨客钟爱的对象,还是美味的食材、有效的药材,可以说集诗意和实用于一身。

“芍”和“约”谐音,曾是恋人离别相赠之物

芍药有很多有趣的名字——“将离”“可离”“红药”“婪尾春”“辛夷”“没骨花”,等等。其中,“将离”“可离”是最富诗意、最耐人寻味的名字。芍药为何有此美名?这与先秦时期郑国民间的风俗有关。

《诗经·郑风·溱洧》描写了农历三月,在郑国溱水、洧水边春游的青年男女沐浴、修禊、相亲、约会的生动场景。青年男女找到意中人后,会和恋人谈天说地、言笑晏晏,一起在河边游玩。而在即将分别时,为了表达对彼此的情意,寄托相思,他们会“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开开玩笑,互相赠朵绚丽多姿的芍药。芍药,“芍”和“约”古时谐音,暗含示爱、结良约之意,又因是情人分别之际互相赠送的花,故得名“将离”“可离”。

因此,芍药在先秦时期,代表爱情、相思、别离,意义相当于“折柳相送”。当然,随着上古三月修禊不固定的日期后来被官方定为三月初三,此时芍药尚未开放,且男女互赠芍药的风俗仅局限于郑国一带,并随着郑国的没落渐渐消亡,于是,后世便只能通过《诗经》的描写来了解这个浪漫的习俗了。

舌尖上的芍药,既可入药也可以端上餐桌

芍药的名字中有个“药”字,暗示了它是一味药材。中医著作《本草新编》和《神农本草经》中就有芍药药用价值的记录,比如,芍药的根可以入药,有清热解毒、护肝明目、补肾调经等功效。

芍药的传说,也与它治病救人的价值息息相关。传说某年人间发生了一场大瘟疫,花神为了拯救苍生,于是悄悄盗出王母娘娘的仙丹撒下人间。仙丹落进大地,变成美丽的花朵生长出来,其中木本的就是牡丹,草本的就是芍药,两者都非平凡花木,都有解毒祛病的强大药效。

西方也有类似传说,相传芍药是古希腊名医佩翁所化。佩翁是阿斯克列皮耶的学生,却青出于蓝胜于蓝,超越了老师的医术,甚至治好了冥神海提斯的伤,因而遭到老师的嫉妒,被老师所杀。冥王感念佩翁的救命之恩,于是将他变成能治病的花,这就是芍药。西方人因此认为芍药有神奇的魔力,它生长之处,恶魔、病疫都会消失。

芍药既可以当药材用,也可以端上餐桌成为美味佳肴。中国一直有“含英咀华”的饮食传统,菊花、桂花、玫瑰……都可成为老饕解馋的对象,芍药也不例外。芍药可以煮粥,可以泡茶,可以酿酒……凡你能想到的吃法,皆可烹制。据说,慈禧太后就经常吃一种用芍药、鸡蛋、面粉炸制的油饼。这种芍药饼不仅味美,而且有滋补、养颜的功效,深受“美容达人”慈禧太后的喜爱。

唐人重牡丹,宋人爱芍药

很多人对牡丹和芍药“傻傻分不清楚”,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牡丹和芍药本来就是“姊妹花”。不过它们的花期不一样,牡丹盛放在三月份,而芍药的繁花期却在五月春末夏初,因此,民间有句俗语,叫“谷雨看牡丹,立夏看芍药”。

牡丹雍容华贵,于是大气外向的唐人就像欣赏胖美人一样珍视牡丹。唐代诗人刘禹锡那首著名的《赏牡丹》,不仅直接给牡丹盖上“国色天香”的戳——“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而且不惜捧一踩二,把芍药和荷花批评一番——“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让芍药、荷花无辜“躺枪”。李白更是把唐朝第一美女杨贵妃与牡丹相比:“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写尽花与美人的万种风情。

不过,到了宋朝,宋人内敛沉静了许多,也文气了许多,于是审美一变而更钟情芍药。在宋之前,写芍药的诗词并不算多,整部《全唐诗》提及芍药的诗只有七十多首,且描写多侧重于芍药的形、神、色;而到了宋朝,单统计《全宋词》,吟咏芍药的词就有近一百三十首,更不用说诗作;而且在宋人的诗词里,芍药已不只是一种优雅的花,还是一种精神品格的化身,有思想、有灵魂、有情感,甚至融入了宋人的家国情怀。

芍药今天是扬州的市花,而扬州在宋代已是芍药遍地的美丽都市。宋代大儒邵雍写过一首《同王胜之学士转运赏西园芍药》:“此物扬州素所闻,今于洛汭特称珍。雅知国色善移物,更着天香暗结人。欲殿群芳仍占夏,得专奇品不须春。日斜立马将归去,更倚朱栏看一巡。”盛赞芍药不夺不抢,有退让群芳之心,却还是轻松独占先机;不争春天,却依然以奇绝的品格艳冠群芳。这首诗表明,在宋人心里,国色天香已不再是牡丹的专属,芍药也可享此殊荣。

宋朝经历靖康之难南迁后,宋人多有一分故国之思、沧桑之感,别名“将离”的芍药往往成为他们抒发离愁别绪、寄托伤怀的常用意象。陈德武在《望海潮》里写:“陵山载酒,泗河扬柁,尊前折尽将离。”即用采摘芍药送行的画面,表达与亲人依依惜别之意。词人姜夔在著名的《扬州慢》里写:“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也是借“寂寞开无主”的芍药,抒发对战争的谴责之情,倾吐对家国的绵绵忧思。

名品“金带围”成就,“四相簪花”的佳话

芍药品种繁多,其中不乏名贵佳品,如“玉盘盂”“金带围”“冠群芳”“御衣黄”“宝妆成”等。其中,“玉盘盂”之名得之于宋代大文豪苏轼。苏轼任密州(今山东诸城)知州时,当地盛行以一种重瓣的芍药供佛。这种芍药圆如倒扣的盂(一种宽口容器),其下有十来片叶子托着花,如同玉盘一般。此花原有旧名,但苏轼嫌太俗,给它更名为“玉盘盂”,于是这个品种很快名扬天下。

“金带围”也是名品。唐宋人有簪花的雅好,不仅女子盛行簪花,男子对簪花也情有独钟。唐代男子考中进士后,会头簪名花游街夸耀,而芍药就是他们钟爱的花种之一。北宋名相韩琦曾有一次请四位同僚来赏芍药,在每人头上插了一朵芍药花,后来,这四个人全都做了宰相。这段佳话因此被称为“四相簪花”,而他们所戴的品种,据说就是“金带围”——一种一枝上盛开四朵花的名贵芍药。

宋人、明人还喜欢插花。明代文学家袁宏道就曾写过一本插花专著《瓶史》,在书中明确指出,插花要插名贵品种,要有精品意识,比如,插芍药应以“冠群芳”“御衣黄”“宝妆成”等为上乘,若插些平平无奇的品种,又有什么乐趣呢?

当然,袁宏道是小资文青,有所挑剔毫不稀奇。而在提倡“真名士,自风流”的曹雪芹看来,玩味芍药之美,当然不必拘泥于品种、品相,不然,他也不让史湘云喝醉了,就酣眠于落红阵阵的芍药裀(yīn,以芍药的落花当垫褥)。而正是湘云这坦荡潇洒的一醉,不仅成就了《红楼梦》的伟大,而且成就了文学史上与芍药有关的最美、最自由的意境!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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