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了自己这个电话的来龙去脉，松子也惊奇得直眨眼。

    “你那男人也真不嫌啊，捡到盘子里就是菜。”他由衷地说。同为男人，他打量着朱白虹，忍不住偷偷掂量了一下，如果是自己，摊上这么个女人，肯定一心一意守她捧着供着，好好过一辈子，还偷什么嘴啊？能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这么想着，他又自嘲起来，就自己这样的，还仙桃呢，也就烂杏子酸白菜的凑合凑合吧。

    “我说呢，我刚上楼时，说去17楼，电梯里那个女工特意问我，你去17楼找哪位啊——颧骨高的象天安门城楼，脸盘象广场的，还有个大咧巴嘴——”

    “那你怎么说？”白虹赶紧问。

    松子朝她挤挤眼：“我说，我来找我前妻啊。”

    “呸！”

    “......啊，你不乐意我这么说啊，那下次我就说我来找我老婆。”

    “滚！”

    “这也不行啊！那说找孩子他妈，成么？”

    “刘青松，你还想不想要钱了！！！”

    “好吧好吧，下次就说来找我同学，我有个小学同学，也叫朱白红——是白里透红的红。”

    白虹眼睛一瞪：“你小学哪上的？”

    “复兴门小学啊。”

    朱白虹哎哟了声，仔细端详起他来：“不会吧，别弄不好咱们还是老同学什么的——告诉你，我上大学前就叫朱白红，白里透红的红——后来觉得土，就把名字给改成这个虹了——刘青松——刘青松——听着是怪耳熟的，不过你这名字本来就是一抓一大把......你们班主任姓啥？”

    “尤......老油条......叫数学的，长得象外星人，耳朵招风，特大。”

    朱白虹尖叫一声：呵？！

    还真是小学同学。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好一会，松子的笑才慢慢儿又化开了：“瞧瞧，瞧见了没......这就是典型的阶级差异呀......”

    在朱白虹去盥洗间呕吐时，电梯女工小盛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套上了她那条该死的裙子。但被勒紧的赘肉只保持了一秒的紧缩，就狰狞地反弹了，嘣地一声，拉链从中间龇开了口子。

    小盛很生气。这条裙子是她比较珍贵的财产之一，200多块钱买的一个打折名牌呢。但她来不及发表抱怨，朱白虹在厕所里啊啊啊地呕吐，她必须抓紧这个机会逃走。她贪婪地扫视了一下卧室。这肯定是她最后一次呆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公寓里了。而且，搞不好，这女人还会去物业公司投诉她，害她被开除。每次短暂的相好之后，她都向肖水申要一点东西带走的，一开始是钱，但肖水申并不总有钱给她，于是她就自己翻自己需要的东西拿回家去。有时候是一件礼品衬衫，有时候是一瓶香水，有一次，肖水申没有钱给她，她干脆从冰箱里搜刮了一打啤酒和一盒子瑞士巧克力，用提袋装走了。

    朱白虹常常拿回家许多这类的零碎物件，她虽然对金钱的数目有着会计师的敏感，但对这些杂物，并不留意，即使问起来，肖水申随便说一句：“被我送人了。”她也便不再追问。

    小盛仓促的目光落在名片上，就是这张该死的名片使得她暴露，而且，刚才白虹说过，这就是那个黄牛发给她的名片。

    小盛是湖南妹子，念了小学就辍学来北京打工，老天饿不死瞎家雀，民风彪悍的湖南人有种天生的精明机变，小盛同样如此，京漂20年，她的强悍、泼辣、无所顾忌，都锤炼得得心应手——这些老天赏的本事，有时候比一本文凭还要管用呢。其实她真想豁出去把床上那只鼓囊囊的包拎了就走。可她不敢。以前这类顺手牵羊的事她干过，一百两百的，失主也不追究，可这么三万块钱（如果小盛知道包里还有4万美金，可能又是另外一个想法了。），失主肯定要报警，抓到了就得坐牢。小盛从前做家政工人时偷过一笔3000块钱的现金，被拘留了七天，无论如何，她再也不想再去那种地方。

   所以，如果想弄点好处，就得学会多动脑子。

    她弯腰就拣起了那个白纸片儿。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而且，说不定还能从那黄牛手里敲一点酬劳呢。所以，她把名片捏在手里，又从梳妆台上，抓了一支唇膏和一把漂亮的玳瑁梳子，才急急地冲出了这间公寓。

    小盛打通了松子的电话。黄牛都是些什么人啊，她经过银行时见过，他们一个个面目不善，身体弓得象个虾米，象片腥气的鱼鳞，死死地粘着人：换钱不？换钱不？坑蒙拐骗偷，就没他们不干的，据说还有的带刀带枪——就是一群活土匪。

    叫他们沾上了，朱白虹还能有个好？

    物业管理处的一间办公室里正好没人，有人她也不怕。物业公司里，上上下下的，她谁不认识？小盛溜进去打完这个电话，按下电话，一个人靠在窗台上观望了一会，冲着对面朱白虹那间公寓的窗口，狠狠地呸了一口唾沫。

    接着，她就去开电梯了。

    上这栋公寓的人并不多，松子一按17楼的按纽，再一听他的声儿，她一下就确定他就是那只黄牛。

    电梯继续上上下下，每次她都在17楼停一下，伸头张望张望，等着听到楼道里发生争吵打架——说不定还会报警——

    结果，过了一会，她看到了灰头土脸拎着一只大黑塑料袋的肖水申。因是快到晚饭的点儿了，电梯里人多，她不能明着问，只能频频望着肖水申，但后者显然烦闷得很，压根不朝她看，面朝着电梯门，眼角的余光都不掸她一下。

    电梯到了底楼，肖水申和人群一起一拥而出，她赶在后面唤了一声：“肖老师——”他却象没听见，半拖半拎地拽着袋子，走了。

（未完待续）

    下一节预告：白虹和松子成了朋友。白虹决定把那4万美圆全和松子兑换，双方在银行交易完毕，松子要请白虹吃饭，一众黄牛都羡慕松子又沾上了一笔甜活。松子拉着白虹走进一家高级餐厅，两人正在吃饭，忽然跳出来数人，把松子扑倒在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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