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明者,在同一个论坛里见过几次,印象中,他的文笔洗练,至少可以在一众写手中脱颖而出,显出他熟练工的水准。
如果把文字水准分等级的话,在泛滥的自我呻吟的网络写手中,他至少能评个八级工。
我一直认为他是某个活在中小城市的角落里,体面的工作着的白领,在业务的时间里,通过网络抒发个人志趣的一个业余写手。
结果,真让吃惊——他竟然和我一样,是个靠吃字符来填肚子的动物。
弘一法师出家后,奉行一日不作,则一日不食,我呢,是被现实逼迫着进行的,每日起来,发现今日无事可作,无字可写,即无比焦虑,因今日无钱可赚。
而在这样殚精竭虑的写作之路上,我遭人欺骗、愚弄、伤害的事例不计其数,我估计,所有的写手都经历过我这类的煎熬。除非你够强,够韧,才能从这样的地狱里生存过来。借孙志明的话题,我给大家披露一下写手的“荆棘路”——全部真实。
1、被骗稿无数。早期,我曾对所有的编辑,都十分诚恳认真,只要他们(她们)提出,某月某日之前要什么稿子,我马上去写。写完后,恭敬地上缴。杂志约稿基本是3000-4000字,辛苦写了交上,有回音者不足百分之一。对编辑来说,不过是回一句:“不好意思,你的稿子被毙了。”对作者来说,则是一天或者几天的劳作,全部归与虚无。而杂志稿通常都是要求定位很明确,针对自己杂志的风格的,一旦被毙,其他杂志采用的可能极小。
后来我才得知,很多编辑在约稿之前,就没有打算力推此稿,而是希望在主编面前显得自己稿源丰厚——你的稿子,就是准备去垫底的!
而就算你的稿子侥幸中选,除了几个大杂志,拖欠稿费,拖到最后不了了之的事,已经非常普遍。有次我给一家杂志的编辑连写了4篇稿子,最终终于赏脸,用了一篇,过了3个月稿费依然无音信,我在QQ上问她,她道:哦,我已经不做那家杂志了!也有无辜的编辑,她们自己本身就被杂志拖欠了工资,自己作者的稿费当然更无从保证。
不客气地说,写1万块钱的稿子,能收回6000块稿费,就算你幸运了。但就算是白干苦力,你还是乐此不疲!!!
2、被写手同行勒苛。论坛中,曾认识某女写手,她极善于交际,号称QQ上有300多个要好编辑。我十分羡慕,恳请她能介绍一二篇多余的写不了的稿子来写。某日,她终于丢过来一篇约稿,简单地说了一句:3000字的,写一种边缘爱情的,爱滋病人的。问再多,不说了。于是我哼哧哼哧写,写了一篇约4000字的稿子,交给她,她看了1分钟,告诉我:忘记和你说了,同性恋的不能写。于是4000字完全废掉。我那阵极度困窘,遂我赶紧说,那我再写一篇。连夜,又写出了《19床是爱滋妈妈》一文,给她看了,她先问:“你真的缺钱?”我答:“是。”她说:“那你可指望不上这稿子了,这稿子要到明年才用的!”意思叫我算了。我不甘心,仍说:“你先转给编辑再说吧。”
结果,这稿子不仅立即上了该杂志,而且一夜之间,被《青年文摘》、《羊城晚报》、《扬子晚报》最后直至央视的《讲述》采用。
后来,我和那杂志的编辑更成了铁杆姐们,而当初,那位女写手,完全可以直接介绍我和那个编辑认识,但,她从来没干过这事。她比编辑还牛B。这是她唯一帮过我的一次,是别人约了她的稿子她写不了,丢给我的一个残渣,就这么一个残渣,她还让我象哈巴狗一样围绕着她转。甚至要求我,把写好的稿子,发给她,算她之名去发表。而她另外还以编辑的代言人约我写过卷首语,并且被采用了,最后,我小心地问起稿费,她说:哦,那家杂志倒闭了,我没告诉你么?
残渣我接了,但在我手里,成了黄金机会。从此,我成了好几家杂志和报纸编辑喜欢的可靠写手——无他,我有实力。
3、书商的欺诈与羞辱
《背后》的写作与出版过程中,我先后认识了几拨书商。我的感觉是: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而作为一个女人,行进在自己梦想之途中,遭遇的打击和诱惑,更为残酷。
我只说个最恶劣的吧。某曾经活跃于京城的男书商(自称著名思想家和文学评论家,曾是某著名思想部落的执牛耳者),其时我在北京上编剧培训班,他到我们班级来找熟人,于是见到了我,(如今回想起来就是见到了一碟新菜)第二天就开车来约我出去吃饭,我是新人,其时诚惶诚恐,上车而去,而彼人居然直接拉我到他家吃饭!!!做了一碟西红柿和一碟毛豆,拿了半瓶剩下的红酒就算是请我吃饭,我把书稿(40万字的《背后》)给他了,他装摸装样地说一定会看。
喝了不到半杯红酒,他就坐到我身边来,伸手做欲抱状。我大怒。却不敢明白翻脸,只能忍气微笑着把他推开:“你这就喝多了啊?”他比我还惊讶:“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没什么意思,我先走了。谢谢你的西红柿。”
过了一天,他打电话来说:“你的书还不错,我们可以再好好谈谈。”
我说:“觉得不错就出啊。”
他说:“晚上来我这边吧,我们再一起吃饭。”
我说:“这几天功课特多,去不了。”
他说:“哦,那你的那本书最好再改改,我觉得字数太多了,改到10几万字再来找我吧。”(40万字的书你让我改到10几万字,那本书情节本来十分紧密,你说这种话纯属放屁!!!难怪你家破人亡生意倒闭,这是你的报应!!!)
我说:“那以后再说吧。再见。”
1年后,40万字的《背后》由京城最大的出版社出版,并且,上市3个月,已经加印4次。这对于书商来说,是捉到了一条比较肥美的鱼,每次听到加印的消息,我都想眯起眼睛微笑。
4、来自亲人的压力。
因为辞职,家人给了我极大的压力。有些是关爱带来的软暴力,有些是赤裸裸的蔑视所带来的伤害。我的一个亲戚,在大过年的时候,直截了当地在众人面前斥责我:“上不孝父母,下不顾及自己,老大不小了只知道游手好闲,(而我当时写背后写到几乎要呕血,每天5000字,而且还同时接任何可能会发表的报纸约稿)是个不忠不孝不仁没责任感的人。”一贯沉默的我,在那天忽然爆发了,大年初三,暴起,砸翻了桌上的果盘,玻璃扎伤了我的手。我大声吼:“总有有一天,你们要后悔你们说过的这些话!!!”
甚至连我最亲爱的母亲都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说过这么一句话:“就你?就你还能写出来?你能写出来我把眼睛挖出来!!!”(写到这里,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不敢用钱,我深居简出、我自认有罪,只因为我辞去了一份优渥的工作而从事他们认为“游手好闲”的工作!
而那时候,我身边的男友,整天斤斤计较我的收入,那时候,我一个月最多可以写到5000、6000的稿费、少则2000。他还是会骂我:“这有什么用,你能写一辈子么?你靠着能养得了家么?养的了自己么?”他们都耿耿于怀,因为我放弃了一个月薪超过5000的机关工作!!!
5、工作的辛苦与强度
2003年初,江苏的现代快报社向一个网络作家约稿,关于王小波的稿子。该作家没写,就转而推荐了我,于是我和现代快报的编辑通过邮件认识了。我是多么努力而疯狂地报答这难得的约稿机会啊!!!下午4点要截稿,报社约的稿子没到,打电话我,叫我补,就剩2个小时,我也能闪电一样赶出来合格的稿子。一次又一次地充当这种救火队员的角色。一直到现代快报几乎整个副刊部都认识了我。
就算我在玩网络游戏的时候,我的游戏点卡都是靠给网络游戏写枪稿赚来的!!!
我没有停止过写字。这4年来,杂文、随笔、长篇小说,加起来超过了150万字。
最坏的时候,我每天只敢吃1块5毛钱一张的煎饼,并且在为回家的车票焦虑,而欠着我的稿费的某家杂志,居然可以把我的稿费拖欠1年之久。
6、诱惑
我遭遇了多少诱惑?我无法描述。一个年轻的女写手,独自漂泊于京城。你可以想象任何被想象的诱惑。有人跟我说:你找个男朋友吧!(有钱有势的,能养你的)有人暗示我:跟我上吧。有人直接了当地说:来,周末我们找个地方HAPPY去怎么样?我说:滚!他在MSN上回复:操你M的小婊子,还这么正经!我记得我们那个编剧学习班上,就有某作家大发感慨地说:哎呀,这个班的女生怎么这么传统啊!
我不传统。
我恰恰是因为不传统,才如此选择。
我从来不认为,我自己在道德上多么无懈可击。我拒绝来自男性世界的一切物质诱惑,只因为一个理由:我相信自己的天分和努力,最终会把我送上属于我自己的荣耀的颠峰。这个世界最终相信的是文字的穿透力,不朽不是靠和某人或者多少人睡出来的!为了世俗的物质享受,我为什么不好好地在那个月薪5000的职位上呆着,现在在一个中小城市里,也是有车一族了吧!!!也是个小官僚了吧!!
我绝对不会、不可以、让自己在那一天到来之时,满心屈辱地想起,我曾经为了某个阶段的利益,卑贱乞怜地跪在某个或者某几个男人的裤裆之下过。如果那样做,我宁可死。
7、《背后》出版,印刷成书的那一天。曾经写过一篇类似本文的文字,眼泪溅满了桌面和键盘。写完之后,我把它删除了,因为其中的郁愤之气和指责意味太浓厚了。
在我独自前行的路上,有许多人公允公正地帮过我,我会永远铭记在心。《爱人》的编辑刘爽MM,E时代周报的冯一刀先生,现代快报的孟秋先生,羊城晚报的钟文峰先生,《人之初》杂志的王小玉MM,还有活跃于我的博客之上,以及论坛中的朋友们,这些心心相交,没有任何交易、功利和企图。包括后来出版《背后》的图书公司以及相关编辑。
没有人是糖水里泡大的。
文学这条路,原本应该寂寞而宁静,开满了紫色的牵牛花。在中国,虽然现在有些扭曲污浊,但最终,还是在你内心的坚守。 (责任编辑:久黑必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