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人肉,他们还有什么不吃
偶然看到一条新闻,河南爱滋病村的治病专款被集体侵吞,数额达200多万元。而为爱滋病村设立的医院里,药品价格居然比普通药店高出一倍以上。总理与爱滋病人共度春节,期间提出给每个村民发10元压岁钱,在场的县长立即虚报人数,黑了总理8000多元。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央视不来个“震撼中国”之十大丑闻人物。
如果会有,“震撼中国2006”的人物里,绝对会有这位河南上蔡县委书记。
河南的爱滋病村达38个,而他们之所以得病,并非源自性乱,而是由于贫穷。“四郊多垒,士大夫之耻也。”身为疆吏,坐视自己治下民众穷愁困苦已经是大过,而民众因为学无长技、身无出路,沦落到卖血维生,却又因为血站混乱、医疗条件低下,导致了爱滋病的地区流行,这则是县吏之大恶,而对这些处于生命边缘的绝地人群,伸下手去,再横捞一把。我已经没有词汇来形容这些行径了。
传统文化中,中国有许多类似于天命的箴言,警戒着人们不可以胡作非为,胡作非为也须得有个底线。鳏寡残幼,人不欺之,欺之则有伤阴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骂聋子打哑巴掘绝户的坟”都属于十恶不赦报应深重之列,无它,在这些欺辱面前他们是绝对的弱势群体,没有挣扎的余地。
倘若再写一本现代道德论,会不会把“贪污爱滋病人的救助款”也写进去?
他们是蚁民,且是濒临死亡的蚂蚁。无须风吹草动,病毒很快就会将他们静悄悄地结果。或者,他们的官吏认为,这些人反正是要死的,所以黑起他们的钱来,更加无所顾忌?社会保障局的钱不能乱黑,因为说不准就会有人来要他们的劳保,银行的钱不能乱拿,因为说不准储户就要来取钱,爱滋病人呢?也许下一阵风里,他们象蚂蚱一样,随秋风死在了某个草丛里,根本无法对质,也无从对质。即使有人置疑,这些权利被侵害的主体,处于病魔爪牙之下,也不会有余力能够成为那些泼皮悍妇钉子户,一遍遍地上访给自己讨说法。就算是有极个别的去讨说法,一个爱滋病人,能走多远?能走进几扇公门?能说出几句话?
所以,拿他们的钱是安全的。
即使每一张钱都是血钞票。
除了人肉,他们还有什么不吃?
每年,央视会来一次感动中国十大人物评选,这种评选我从来没看过。不用看我也知道,在对着那一个个煽情的镜头时,我的脆弱的神经会被挠动,我会潸然下泪,我会“感动。”但我拒绝观看。
我为什么拒绝感动?洪战辉感动了我么?不,我只看到了中国九年制义务教育的缺失,农民民生基本保障的缺乏,我只看到一个个体在千创百孔的社会福利体系面前苦难挣扎。他的事迹越是感人,吏治的罪孽就越为深重。丛飞感动我么?不,我只看到一个本该由政府完成的基本社会保障体系,压在了一个疾病缠身的歌手身上。他怎么可能不死?国之过,要由一个人来承担,一个人的脊梁,怎么可能撑得起一个民族的伤痛?
我拒绝感动,我拒绝流泪。我拒绝个体的牺牲这轮崇高的光环,我知道,这光环越灿烂,背后的血泪就越深厚。一个丛飞能救几个孩子?一个洪战辉能照料几个妹妹?更多的呢?更多的——他们哑然失声。这些感天动地的故事,模糊了我们的眼睛,而忘记了追问,这些动人故事背后的政府职能的缺失。它让我们相信,这种极限苦难,是靠人自我的救助。而让我们忘记去追问,是谁让我们如此苦难?我们是不是就该如此苦难深重?
不要再报十大感动中国的人物了。个体的英雄榜样,我们一代又一代地传说,我不知道他们最终拯救了什么?除了心灵鸡汤式的瞬间安慰,现实的残酷依然如旧。
我们更需要听听“震撼中国”。至少,如上蔡县委书记杨松泉等,今天可以喝爱滋病人的血,明天也许就能上演“人肉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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